在很多人的记忆中,大喇叭是“文化大革命”的一个象征。从城市到乡村,到处都挂着高音喇叭,播放最高指示,灌输革命真理。大喇叭神圣不可侵犯,谁也不敢乱动,否则有被指为“反革命”之虞。 但是,正当“文化大革命”如火如荼之时,安徽省芜湖市的许多大喇叭不翼而飞。后来人们才知道,拆喇叭的是一个叫“少年飞虎团”的造反组织,成员都是十几岁的孩子,每到晚上就出动,到处拆喇叭。 更让人们吃惊的是,“少年飞虎团”的头头是一个年仅12岁的孩子。 一 四十年过去了,坐在阳光卫视的办公室里,讲述着他的人生经历。眼前这个身材粗壮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,让人很难与当年蹿房越脊的“少年飞虎团”头头联系在一起。 “我从小就练武术,无论多高的房子,我都能顺着墙壁爬上去。那时我对‘文革’很抵触,尤其憎恶大喇叭,于是晚上就带人去拆喇叭。芜湖市最高的一个喇叭在天主教堂屋顶上,也被我拆掉了。” 说到这里,他朗声大笑。 陈平的父亲是一名军官。陈平出生不久,父亲被派到苏联去学习,没有回来。这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。“苏修儿子”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,各种歧视也加剧了他的叛逆性格。 陈平跟着外公外婆在芜湖生活,直到1965年的夏天,才回到在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工作的母亲身边。他刚进入同济附中读初中,“文化大革命”就爆发了,上海成为“革命”狂欢的舞台。母亲又把他送回芜湖。“从那时开始,我就非常叛逆了。”他说。当然,这种反叛并不是政治觉醒。大喇叭成为他宣泄的对象。结果他被关起来,好在因为年龄太小,没有受到太多折磨。 外公外婆又把他送到了上海。到了1969年,在“上山下乡”的大潮中,他被分到黑龙江,但当地不要他。“我的父亲是‘苏修叛徒’,谁敢要啊?”陈平说。后来第二军医大学调防到陕西,陈平离开了“文化大革命”的风暴眼,跟着母亲来到西安,在西安三十九中读书。学校的生活也很郁闷。“我们是上海去的,又生活在部队大院里,说话、穿戴和西安都不一样。学校的工宣队老是欺负我们,队长经常打我们这些学生。这个队长号称是复员的侦察兵,我仗着武功好,把他给骗到一个偏僻地方,痛揍了一顿。”陈平说。 母亲给他买了张火车票。14岁的陈平又逃回了安徽芜湖。 二 上海—芜湖—上海—西安—芜湖。 一路下来,陈平已经见识了这个社会的复杂。他被送进芜湖八中,反叛性愈加强烈,满脑子少年义气。那时候上学,就是读 *** 语录、老三篇,陈平不愿意读,一旦无人看管,就把它扔到地上去。 不过陈平的身边有整整两箱子书。这是爱好读书的父亲积存下来的。箱子里大部分都是马克思主义著作,除此之外,还有一些启蒙思想家的著作。 他充满好奇地读完了这些书,与自己所见所闻结合起来,就产生了思考:“ *** 号召青年人‘上山下乡’,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,我认为这个是不对的。为什么呢?马克思一再说,农民是一个很落后的阶级,青年学生跑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,这不是反动吗?” 在一个匮乏精神食粮的时代,陈平意外地获得了宝贵的精神食粮。“我今天的很多思想根底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打下的”,陈平说,“陈独秀说过一句话,科学是在实验室当中产生出来的,思想是从监狱里面产生出来的。在我看来,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中国相当于一座大监狱,不是沉沦就是升华。我们这代人的思想就是这样产生的。专制、集权,再加上理想的破灭和生活的艰难,反而是产生一些新的理想主义者的年代,是一个产生思想的时代。” 十六岁的陈平已经自信,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,“我站在正统的马克思主义角度上批判现实的伪马克思主义”。 而今,已过天命之年的陈平回望当年,这样评论道:“那都是纸上谈兵,脱离现实,脱离历史。那时对现实的批判是一个宗教的判断,依据就是马克思是怎么说的,正统是怎么说的。” 1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