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,一个有梦想的领导者,一个有民主作风的领导者,一个曾有着众多心腹的领导者,一个技术型的领导者……最终为何会沦落到被扫地出门的地步? 走出深圳华强北路的写字楼时,深圳技术有限公司创始人兼CEO刑青抬头望着夜空,心中一片颓然。他还没搞明白:自己一直都有着远大的志向,作风民主,并不缺乏领导者的魅力,在对待下属和员工的态度上也从来都是关怀备至,可为什么公司还是在竞争中越来越显露颓势,而自己,最终也被投资方扫地出门。到底是自己做错了,还是别人做错了?又错在了哪里? 时光回溯至2006年,那时,高力传媒研发的网络电视软件已经成为国内知名度较高、用户数较多、覆盖面较广的P2P网络电视软件。短短一年多时间内,下载量就突破1000万大关,并在随后几年一直保持着高速增长。基于网民对于网络电视方面的强大需求,其长久以来都荣居搜索风云榜热门搜索TOP50,软件类排名TOP10。 而当时年仅26岁的刑青就是这款软件的主要研发者和高力传媒的主要创始人。2005年2月,北京的一家VC投入了第一笔100万美金作为公司的启动资金,一个月后,高力传媒技术有限公司在深圳注册并成立,实现了从团队到公司的成功转型。不到一年的时间,该公司已发展成为拥有90多名员工、其中包括50多名优秀技术研发人员的公司,而其办公地点也从关外民房搬到了华强北路的写字楼。在那之后的两年时光里,是网络视频网站大发展的两年,高力传媒的发展也非常迅猛。这是刑青和他的团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,一群年轻人没日没夜地加班处理各种问题,团队的氛围非常好,视频行业内无人不知高力传媒,公司的所有人都感到自豪。刑青的梦想是在中国做一个类似于像YouTube一样伟大的公司,而后者被google以16.5亿美金高价收购了。 不断变幻的梦想 高力传媒的曲线是从2008年中开始发生变化的。当时,其第一笔——100万美金已经基本花费殆尽,而第二笔融资却迟迟不能到帐。随着几个月后的经济形势越来越不容乐观,公司一时又难以找到大规模的模式,缺乏管理经验的刑青虽然一直佯作镇定,不断的努力鼓舞士气,但其实骨子里已经有点慌了。他不断试图找到一条一劳永逸的捷径来解决眼前的问题,但每次动心去尝试所谓“捷径”的结局总是惊人的相似:想要解决的问题没能解决,不想要的麻烦却带来了一大堆。此时,如同很多成长期公司的命运一样,高力在原来高速发展掩盖下的问题终于开始显露。 “刑总后来有个致命的弱点,他喜欢向部下描述辉煌的未来,即便那个未来实现的可能性很小。在员工大会上,他还常向大家透露一些还没最后敲定的大生意,并信誓旦旦地表示很快会大功告成。他向董事会也做同样的报告,结果那些大生意大多没有做成,而他却在董事会里失去了威信。”高力传媒的员工小刘事后这样评价。 除此之外,公司的运营思路也开始出现突然被反复调整的状况。2008年初,领导团队确定了要走媒体化道路,此后就一直调来调去,没有定论。一会儿说要保流量,一会儿说要冲收入,一会儿说要做精细化运营,一会儿又要做网站联盟。最离谱的是一位部门总监2008年底奉命预计下一年公司能够获得的利润,是6000万元。 “不知道这数字是如何定出的?因为怎么算也达不到6000万元,视频网站的行业老大2009年的目标也不过才是营收1亿元——纯利润显然也很难达到6000万。而且公司的带宽也支撑不起如此大的浏览量,但公司称没关系,有困难就想办法。有点像大跃进,不行就加带宽,可加带宽的钱是实际利润的二倍。最后,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居然算出了2009年的净利润将可达到6200万元。”高力传媒的一位部门总监向媒体抱怨道。 而这就是其公司典型的决策方式,以至于行业内的人如此评价,“在从来不缺少梦想的互联网,也很少有哪个公司的想象力能像高力传媒一样丰富。”在这么频繁的折腾下,公司的流量持续下跌,公司整体越发显得慌乱,运营思路被频繁更换,从来没有在一个方向上坚持超过2个月以上。高力传媒公司的风气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开始转变,所有的员工都变得沉默,无所适从。“大家不知道自己的前景,不知道公司的前景,也不知道领导到底在忙什么。每个人都感觉一头雾水,忐忑不安,而对日常的技术维护和软件升级等工作,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全身心投入了。”小刘说道。 而刑青,对此种局面却无动于衷。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到这些情景,或者是他看到了但不愿意让自己面对这种现实。 “民主”的领导 很快,节约成本的压力开始传导到员工的头上,一位职员甚至还曾接到由公司单方面下发的合同单,在没有与该员工商量的情况下,擅自对该员工工资下调。小刘说:“公司这时开始缺少一种畅所欲言的气氛。”但刑青显然不知道员工背后是这样评价他的,他一直觉得,自己是一个非常民主,很重视听取员工意见的领导。 圈里人都知道,高力传媒的决策一向缓慢。由于CEO刑青的“民主情结”,公司事无大小都要开会讨论,各个部门都要发表意见——听说在会议上,连负责后勤的也要对各项事情发表意见,而那人根本不懂互联网和新媒体。一般来说,这样的决策会议要开一天,但开完后通常没有结论。有员工实在觉得心里不安,就去问部门总监,部门总监却无奈的苦笑一声,说,“上面没动静,再隔一两个礼拜,能往前动一动就不错了。” “正常情况下,慢也就算了,大不了多耗些时间等上面拍板决策,决策慎重总强过胡乱决策。”起初,小刘他们是这么想的。但不久之后,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。公司的业务方向一直不断调整,任何事情从拿出来讨论到决定都要两个月,两个月之后刚动手做,方向又调整了,又要重新讨论,如此循环……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推进,公司的业务开始逐步陷入瘫痪,员工士气越来越低落。 2008年年末,在高力公司员工中开始流传三本小册子:一本是《巨人集团兴衰始末》,一本是《大陆首骗牟其中》,第三本是一本讽刺公司管理貌似规范、实则低下的漫画集《道尔伯特管理原则》。这三本书迅速在员工间传阅,甚至还出现复印本,但流传是半隐蔽的,没有人敢把它摆在桌面上。三本书的流传还有一个背景:高力传媒当时已经连续两个月拖欠员工工资。 但高力传媒的创始人、CEO刑青,依旧没有对员工做任何表示。他依然是默不作声。 帮派间的斗争 就在高力传媒一路走向下坡路的节骨眼上,帮派斗争开始出现了。 公司高层之间不合的情况素来很正常,但像高力传媒内部不合的程度还真是令人乍舌。高力传媒内部的一个总监曾经在私下说道:“反正是不相信任何高层的,希望高层之间相互检举,加上老板又年轻,被投资商逼得紧,需要有人画饼给他看,他再拿去画给投资商看……在公司不懂业务没有关系,会告状、会画饼就能得老板欢心。” 在这种氛围下,高层之间告状之风愈演越烈,越无事可做的人越有时间打报告,而最先倒下的一定是做事情最多的,因为做事情的人总会出错。抓住别人的错误拼命打小报告逐渐成为了公司高层的一种文化,因为这样既转移了老板注意力,攻击了对手,还可以让自己在这个公司多混一段时间,白拿工资。 上梁不正,下梁必定歪。“下面的员工也因此明白了,想要在这里呆下去,不仅要和自己的上司搞好关系,还要和其它部门的上司搞好关系,要做个大家公认的大好人。而且,更重要的是,还要能看得出这段时间,哪个领导在公司比较受老板器重。否则,稀里糊涂的埋头做业务,为了开展业务得罪了人,自己脑袋掉了都不知怎么回事。”回忆起当时的情况,小刘很是痛心。如此严重内耗的结果自然是没有人再敢做事,公司内部逐渐变成一潭死水,用户量开始不停下滑,比高峰期跌掉了30%。 而就在此时,最让人恐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。全球经济不景气,加上融资迟迟不到位,公司决定裁员,先是技术、再到运营、市场、销售,无一例外。大势不好,裁员是能理解的,可奇怪的是,每个部门都有表现好和表现差的员工,而裁去的都是踏实做事的底层员工。这些员工近两年来为公司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热情,他们在双休日里都不眠不休来公司加班,对这个团队充满了热爱。业绩好时,刑青也承认取得的成绩离不开员工的辛勤努力,但遇到难关时首当其冲的却是这些人,而留下却是那些碌碌无为、阿谀奉承的高层们。 有人曾计算过,10个普通员工的工资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不做事的。而高力公司仅仅才100多人的团队,居然养了将近10个所谓的高级领导,这还不包括部门和总监一级的管理者。更可笑的是,有的高层不是中国人,一年到头来不了几趟公司;有的快50岁了,完全不懂互联网,讲起话逢场作戏,只会整人。“一个发展中的公司需要一个月花8~10万养这样的人吗?而且一养就是一群?让这样的人排挤真心为公司好的员工,然后再花双倍的工资招一个‘听话’的心腹进来,这叫所谓的压缩成本吗?搞垮公司更合适吧。”有的员工私下里愤怒的说道。 只要一个智商正常的CEO,都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。但刑青却默许了那些无耻高层的行径,一边裁人不给赔偿,一边用更高的薪水招来更多像花瓶一样的人。员工私下偷偷交流时认为,“留这些人是投资商的意思,也不是老板自己想的,老板也觉得累了,已经放弃了和投资商的抗争。” 可投资商作为出资者,是傻瓜吗?显然不是。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是:2009年初,在董事会的要求下,刑青最终被迫离职,仅仅提了一只行李箱,离开了自己饱含心血创立的高力传媒。更悲哀的是,公司里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送行。 散架的江湖 “如果说,原来高力传媒还是一个有希望的公司,那现在不过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小媒体,内部已经一塌糊涂。在我们大搞内部斗争的时候,同行业的其它企业经过迅猛发展,已经完成了扩张。如今遭遇金融危机,融资也被搁浅,试问,一个互联网公司没有人、没有用户、没有资金,那还有什么价值?”高力传媒前高层领导叹息说道,“互联网公司像聚义厅,起先大伙绑在一起创业,老板员工不分,后来干着干着就散了,就好像水泊梁山,本质是聚义厅,而最后,则完全成了一个混乱的江湖。” 而刑青在仰望夜空时,不知道是否能想清楚:自己辛苦创立的公司,怎么会走上如今要像哈姆雷特般抉择生与死的钢丝路?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