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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坤集团黄怒波:野性才能让我做企业家(3)

时间:2014-09-09 00:09来源: 作者: 点击:
宏村旅游开发公司汪国平主任回忆,1997年他在景区上班,当时宏村路面的青石板大部分损坏,有些房子年久失修,村里到处堆着垃圾,散发着腐坏的臭味

宏村旅游开发公司汪国平主任回忆,1997年他在景区上班,当时宏村路面的青石板大部分损坏,有些房子年久失修,村里到处堆着垃圾,散发着腐坏的臭味。汪国平见到黄怒波时,觉得这人个子高,眯着小眼,挺和气的,和当地的大老板不一样,感觉像个学者,文质彬彬的,但又有说不出的威严感。接触几次后,他觉得黄怒波做事很爽快,说到做到。对以前交待的事,记忆力超强,下次一定会过问。

最初黄怒波以为就是十几万元的事,结果进去后很多麻烦出来了,“老百姓打啊告啊的”,这让黄怒波的不服气劲上来了:“我从小就不服输,他们越折腾,我越要把它做大。”中坤进入宏村时,和当地政府签了一个协议,将17万元(宏村1997年的门票收入)全部给村民,另加5%的门票分成,村民以为“北京人是傻子,收入全给我们了”。但后来随着门票收入增长特别是2000年底申遗成功后,2001年收入翻番至几百万,村民打出“北京人滚出去”的横幅,有的在街上泼大粪,接待游客时倒垃圾。因此,黄怒波将协议调为给村民17万保底,另加10%分成。2002年,门票收入达到五六百万,县政府要求重谈合同。黄怒波再次更改合同,将门票总收入的33%返给地方。现在宏村一年的游客有一百万,门票收入五千万元。算上税收,五千万元有一半给了当地,“做生意不能太独了,”黄怒波说。

陶斯亮认为,黄怒波是从中宣部出来的,“他足够聪明,通过合法手法,或者不违法的方式赚钱。他把它玩得很好,游刃有余。真的是奉公守法,就别当企业家了,就像我这样坐办公室就行了。但是,你要是不遵守法规,你的企业很快就会完了。我觉得他在这两者之间游刃有余,处理得非常好,这是他成功的一个原因。”

中坤在长河湾项目赚得盆满钵满后,转型做旅游地产——这一度让高管们不理解。 2009年房价疯涨,有记者质疑中坤错过了时机,黄怒波表示,“市场上总有比你更鲁莽的、比你更有钱的、比你更不要命的,我为何要跟他们抢那些有限的资源呢?而随着国进民退的到来,土地将离民营企业越来越远。”他反问记者:“大钟寺国际广场现在可以卖5万元/平米,未来卖10万元/平米也正常,这个项目建筑面积是43万平米,是多少钱?”

3月21日上午,黄怒波与集团高管在黟县宏村的配套项目梓路寺检查工程进度,这是他投资1亿元重修的唐代名刹,预定今年6月迎接香客。在梓路寺主持的房间里,黄怒波右手搭在椅背上,跷着腿,左手指着汇报材料指指点点。中坤集团总裁焦青双腿并立,赶紧从兜里掏出笔记本速记。中坤高管们讨论寺庙的公共厕所建在哪里时,黄怒波不容置疑地说:“你们不要讨论了,听我的,建在这里。”焦青回答:“这样太麻烦,需要重新把水泥打掉,安装水管……”黄怒波右手往下一挥说:“别凑合,给我修好一点,别像个茅房似的。这个庙的一草一木都在我脑子里,我了如指掌,我说建在哪就哪。别叨叨了,过!”他如连珠炮似地重复“这个问题别叨叨了,过”,平均三四分钟处理一个问题。在梓路寺开会时,中坤在黟县的工程部负责人赵伟手机响了,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摁断铃声。私下里,赵伟告诉我:“当时我连扔掉手机的心情都有,幸亏那是在寺庙,黄总又忙于吩咐工作,要在平常,肯定要骂我了。”

随后,黄怒波眼睛一瞟,看到主持房间墙上有两颗钉子,立即板起脸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主持解释说是当地县政协主席给他写的一幅字,原先挂在那里,后来撤下来了。黄怒波说:“佛门净地,可不能随便钉钉子。”主持连声说:“是、是、是……”来到定于今年6月开业的黟县奇墅湖五星级大酒店,黄怒波眼尖,发现湖边有垃圾,立即厉声问:“怎么回事?”中坤集团副总裁姚勇面色有点难看,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。黄怒波说:“你这里的保安不是没事干吗?叫他们来捡垃圾!”姚勇赶紧回身,小跑着挥手大声吆喝保安过来。

黄怒波交待的事吩咐下来,焦青感觉“像屁股上挂了一串鞭炮一样,逼得你往前冲”。有时刚过五分钟,黄怒波就会打个电话询问这个事落实没有,一盯到底。“你没有退路,让你今天干完你就必须干完。”焦青说。

黄怒波的威权作风也影响了焦青。很温和地和我聊天的焦青,在工地上却是“凶神恶煞”,有些人对着他脑子就空白。焦青说:“我跟打仗一样玩命,就喜欢李云龙那个劲。”他抓大钟寺商业广场这个项目,选的人都是一个顶一个,“干不成我根本不会饶恕,也甭给我休息”。他手下有位女高管,带着孩子到工地上班,得到焦青的表扬。

黄怒波如君王驾临一般,威风凛凛地巡视着他的领地。他的下属在他面前战战兢兢。他笑眯眯地告诉我,有时候董事长办公室里的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,问:黄总,您的东西准备好了,您什么时候走啊?他在办公室的时候,她们安静得很,不敢大声说话。“我估计我一走,办公室该放鞭炮了。”

2002年,中坤经历了一场内乱, 黄怒波自己是这么定性和描述的:一次偶然机会,我发现了问题,这厮们早就私自联合注册了自己的公司,还把公司的一层办公楼的产权也转到了他们的公司名下,几千万元也被搞乱了账。那西北孤狼的野蛮和斗志充斥了心灵。一场酒后,我单身闯豺窝,踢奸贼,踹碎了门玻璃,把所有人统统赶出了公司大门,连夜从外地企业调人进京。清查三天后,原来,几年中,那几个厮已完成了清猴侧战略,财务、人事、重要部门,包括我的司机都已被洗脑策反。几年中,我一是基本不在北京;二是脾气大、骂人多、哄人少;三是定的财务报销制度严,那厮却串通了财务,拿破例报销、额外补贴迷住了不少员工;四是我采取的是强硬政策,那些厮运用了怀柔战术,往往是我在屋里训斥骂人,他们在门外等着安慰。老天有眼,就在足以导致我家破猴困、公司倒闭的当口,这些厮东窗事发。

时隔八年后,黄怒波口述当时的经过时依然十分愤怒,说到当初酒后一脚踹门时,右手握成一个拳头,猛地往前一击。

虽然黄怒波很细致地解释了内乱原因,但作为绝对控股和拥有绝对权威的民企老板,部下这种程度的反水依然少见。“民企没有一个不分裂的,人在经济利益面前心态容易失衡,他会认为凭什么挣这么多你是老板?他不想想是我挣的,项目是我拉来的。我过于信任人,但我的手段又过于强硬,他一下适应不了。”黄怒波感叹:“我印象最深的还是,人在金钱面前变得比野兽更残忍,强盗顶多拿刀枪抢个银行,他们是从根子上要让你家破人亡。”

但以王石为例,早年性格也非常暴躁,可万科一向被视为业内管理和发展楷模,黄怒波不以为然:“他(王石)是职业经理人,我是老板。”这又有疑问,按说自己是老板,更好掌控啊。

焦青说,那次内乱有两方面原因,一是董事长很严厉,有时不管三七二十一,骂得你狗血喷头:“但是黄总跟我说过一句话,‘焦青我骂你十句话,也可能就那么一句对,你就把那一句话记住,另外九句你忘了就完了’,对于批评或提醒,有些人不能正确看待。二是黄总很仗义、豪爽,他会给你说个美好前程,但现实中是不能全部实现的,我觉得有这么一个愿望总比没愿望好。但有些人吧,黄总跟那些人说了一百条,九十九条都实现了,那些人却不记住这些好,只有一条没做到反倒记住了。”

陶斯亮说:“黄怒波这个人我觉得有一点,他不是很善于保护自己,有的时候他锋芒毕露,个性比较强,爱憎分明,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,有时容易招来一些攻击,无妄之灾,一些告状什么。他属于只管前进、不注意后面掩护自己的那种人,披荆斩棘向前走都是他自己。”

可能这次教训过于深刻,黄怒波后来用人主要看忠诚度。中坤一员工说,黄怒波能够容忍你犯错误,但要忠诚。你如果犯了错误,他会继续让你干,这样你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。

这些年,黄怒波不知处理了多少人,他发现不忠诚的人就让他们走人了。我问黄怒波,2002年那次内乱在他心里已过去了吗?他叹了口气说:“我至今想不透,人为何那样贪婪、残忍?”

虽然从受尽白眼的穷小子,变成衣锦还乡的亿万富豪,但他遭遇的人性之黑暗和丑陋,似乎是黄怒波的人生中飘荡不散的幽灵。有了解他的人给出了比较绕的分析:父辈遗传的野性、独裁和煅于丛林的精明,是他成功的原因。但另外一方面,天性的善良和对温暖美好的渴求、诗人的随意、生活在别处的思维,却让他后院容易起火。结果产生一种外人看来很戏剧化的分裂,一面像王石般君临天下,一面却像多愁善感的糊涂诗人。而后院起火的背叛,更加深他对人性的暗面印刻认识,于是必得更采取独裁和寻求忠诚。黄怒波在以前的采访中也曾谈到自己是个独裁者,他认为民营企业本身没有民主,他不太认可现代公司制度。

当然,诗人的敏感与煅于丛林的野性,又让他能及时发现并果断处理问题。黄怒波对佛教情有独钟,一次他买了很多黄金,准备打几个小金佛。他委托一个相熟的画家,给画家买办公室,提供住房,高工资,后来他发现那人做的小金佛是镀金的。“没人向他举报,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感觉出来了,可能是他觉得不知道哪根筋动了,觉得不太对劲,让人一检验,就发现是镀金的。”陶斯亮说。有次陶斯亮问黄怒波:你怎么第六感那么强呢?黄回答:我就是感觉得到,我这人就是命好,几次要发生大事都被我感觉出来,及时制止了。陶斯亮觉得,可能跟黄怒波注意细节有关,“一个眼神、一个表情,他都能发现不对劲,可能也是诗人的敏感吧”。

3月28日上午,黄怒波到贺兰山给他父母扫墓,从墓地回来,经过戈壁滩。我和他有如下对话:我:你为何喜欢狼?黄:我喜欢狼孤独、自由自在的感觉。我:但狼是有攻击性的动物。黄:人不是比狼更残忍、更富攻击性吗?

陶斯亮说,黄怒波眼里只有黑与白,没有灰色的中间地带。好的人,他对他极好;坏的人,他一点都不搭理人。与陶斯亮共事的时候,黄怒波常常这么对她说:大姐,这个人不行,绝对不能用。那个人很好,你一定要重用。

1998年陶斯亮母亲去世,她有一段时间快崩溃了,老是做恶梦,不能睡觉。黄怒波看在眼里,特别着急,他说:大姐,我带您到西藏去,你到那儿可能会平复下来。他就带大姐去了一趟西藏,他是很信佛的人,很虔诚,在西藏,他带她到各个庙里转了转,在广阔的高原待了八九天,她回来就平复了。所以大姐特别感激他。如果不是他陪她到西藏,大姐觉得到任何地方她的心都不会平复下来。

前两年中坤做大钟寺国际广场、中坤大厦等项目,有十几年前合作过的建筑公司找上门来。当年这个公司不走正道,焦青他们都忘记了,但黄怒波记得很清楚。他说:不可能和他们合作。我不会忘记的,做坏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。而与中坤长期合作的另一建筑公司,黄怒波则很慷慨。一次谈价格,黄怒波爽快答应了老板的报价,这比焦青准备的最低价高了近两千万。焦青当时大吃一惊:“一两千万啊,我当时的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。”但黄怒波认为这家公司的工程从来没有出过问题,该奖励。焦青他们开玩笑说,好几个建筑商老总都被黄怒波带成了亿万富翁,买了奔驰600.那些建筑商都说:“即使我顶不住我也死扛,否则没法见大哥。”他们把黄怒波喊做大哥。

黄怒波对财富带来的自由很享受:“我现在不觉得累了,因为我现在可以任性,不高兴我就不做了。”他觉得做一百亿与做一个亿没有多大差别,现在他想登山就登山,想出诗集就出诗集,这种生活才好。他说他不喜欢为商,但也说如果没有钱,他的诗也不会为人知道。他在柳传志、俞敏洪等人面前朗诵刚在飞机上写的诗;《中国企业家》杂志社长刘东华每次见到他都说:“黄总,你的诗让我激动,太深刻了。”当然,也有人认为黄的诗歌从诗艺上说过于直白。 3 (责任编辑:admin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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